第48章 枯寂归源，驼爷睁眼（高武寰宇沭本归源）

第48章 枯寂归源，驼爷睁眼

蚀骨坑底，粘稠的毒浆池死寂得如同凝固的尸油，墨绿的浆面不再翻涌一丝气泡，只倒映着顶壁幽暗的光线，像一块巨大污浊的墓碑。老张佝偻的身躯紧贴在冰冷滑腻的晶岩池壁边缘，布满污垢和老茧的手指深深抠进岩缝，指甲崩裂渗血也毫无知觉。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瞪得几乎裂开，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虔诚，死死锁定着池面中心那片最幽暗、仿佛直通九幽地狱的漩涡。

“驼爷……驼爷……”砂纸摩擦般的嘶哑祷词从他喉咙深处滚出，破碎的音节混合着哭腔和极致的渴望，“显灵啊……睁开眼看看俺老张吧！俺给您守坟！给您磕头！求您……求您发发慈悲，收了这苦海，给俺们这些苦命人一条活路吧！”

他干裂渗血的额头一下下重重砸在坚硬的晶岩上，“咚咚”的闷响在死寂中格外瘆人。每一次撞击，都震落几块凝结在乱发间的黑色矿渣，混着额头的污血，在他面前洇开一小片暗红的泥泞。绝望与希望在他枯槁的脸上扭曲交织。

“驼爷！圣骸不朽！万载永存！”老张猛地扬起头颅，脖颈青筋如虬龙般暴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钉住毒浆池深处，用尽残存的生命力发出破锣般的嘶吼：“显——灵——啊——！！！”

这声饱含血泪的绝望呐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压抑到极点的坑底轰然炸开！回声在犬牙交错的坑壁间疯狂撞击、叠加、共鸣，竟隐隐汇聚成一片低沉、混乱、却又带着诡异穿透力的嗡鸣，仿佛无数亡魂在应和！

嗡鸣响彻的刹那——

“咕噜噜……”

毒浆池中心，那片死寂的墨绿浆面，毫无征兆地向上鼓起一个巨大粘稠的浆泡！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无数墨绿粘稠的浆泡争先恐后地从池底翻涌而上，破裂！死寂的浆池瞬间化作沸腾的油锅，剧烈翻滚搅动！一股沉淀了亿万载岁月、混合着极致污秽、怨毒与枯寂本源的恶臭，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轰然爆发，瞬间淹没了整个坑底！

“嗬……嗬嗬……”老张被这股足以蚀骨销魂的恶臭呛得剧烈咳嗽，涕泪横流，但眼中的狂热却燃烧到了极致！他看到了！在那剧烈翻腾、如同活物的墨绿浆液深处，一片更加深邃、更加粘稠、仿佛凝聚了整个矿坑死寂意志的庞大暗影，正在缓缓蠕动、凝聚！如同沉眠地底的古神，在亿万信徒绝望的呼唤中，于棺椁中翻动它腐朽而伟岸的身躯！

“驼爷！驼爷动了！俺就知道！俺就知道驼爷没死！驼爷听见俺老张的祷告了！”老张的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彻底变调，尖锐如同夜枭啼哭，每一个字都带着献祭般的狂热。

几乎在老张嘶吼的同时，坑底深处，那紧贴晶岩池壁的矿渣堆内部，被叶残锋挖掘又掩埋的灰败空腔深处——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深沉、仿佛源自大地心脏搏动的恐怖共鸣，猛地穿透了厚重的矿渣和晶岩壁障！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空间之上，整个蚀骨坑底为之震颤！

空腔核心，那点沉寂的幽绿光点，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出刺穿一切的光辉！光芒瞬间膨胀、凝聚，化作一只完全睁开的、冰冷、枯寂、俯瞰众生如蝼蚁的巨大幽绿竖瞳！竖瞳之中，沉淀着亿万载的荒芜与终结，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只有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法则意志——枯寂！

竖瞳睁开的瞬间，一股沛然莫御的同源吸力骤然爆发，精准地攫住了毒浆池中某个濒临崩溃的存在！

“吼呜——！！！”

一声混合了极致痛苦、愤怒与某种核心被强行攫取的惊骇咆哮，如同受伤太古凶兽的哀鸣，猛地从翻滚的毒浆池中炸响！

是李默！

他那条深陷在粘稠毒浆中的墨玉毒臂，肘部那道巨大的、如同毁灭之眼的裂口处，原本紊乱喷吐的枯寂青芒瞬间被这股源自空腔竖瞳的恐怖吸力死死攫住！裂口深处积蓄的、属于石总煞气的暗红污秽源质，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积雪，在幽绿竖瞳那更高位阶的冰冷意志下，发出“嗤嗤”的凄厉哀鸣，瞬间消融、瓦解、被强行剥离！

“不——！石总——！”李默的意识在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中发出绝望的嘶吼。他能清晰“感知”到，那条与他共生、带来力量也带来无尽折磨的墨玉毒臂，其最核心的本源——那点维持着污秽之种与枯寂之力扭曲平衡的幽绿核心——正被这股吸力疯狂抽吸、剥夺！臂骨深处那枚污秽之种发出濒死的尖啸，疯狂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到令人头皮彻底炸裂的骨裂声从墨玉毒臂上疯狂爆响！覆盖整条手臂、布满裂痕的墨玉骨甲，如同被无形重锤反复轰击的琉璃，瞬间布满蛛网般密集的裂痕！裂痕深处，粘稠污秽的暗红源质混合着失控的枯寂青芒，如同溃堤的脓血般疯狂喷溅！

肘部那道巨大的裂口，在内外双重恐怖力量的撕扯下，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巨手狠狠掰开！裂口边缘的墨玉臂骨彻底碎裂、翻卷！暴露出内里一片幽邃粘稠、如同沸腾的死亡泥沼！在这片黑暗泥沼的核心，一点凝练到极致、散发着与空腔竖瞳同源气息的幽绿光点（枯寂本源核心），正被空腔的吸力疯狂拉扯，即将破臂而出！

“呃啊啊啊——！”李默的身体在毒浆中疯狂抽搐、扭曲，如同被钉在祭台上的活牲！剥离核心本源的痛苦远超肉体的酷刑，那是生命根基被挖走的剧痛！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深渊的前一瞬——

嗡！

一股源自他脊柱最深处、厚重、沉凝、如同大地脉动般的奇异震颤，猛地从他背脊大龙之上爆发！覆盖整条脊柱的戊土符文瞬间亮起刺目的玄黄光芒！光芒之中，无数细密坚韧、如同古老青铜根须般的能量脉络，穿透了他的皮肉和身下的晶岩池壁，深深扎入下方翻滚的毒浆和更深处的地脉之中！

戊土灵脉！ 凌虚长老种下的“根”！

在这枯寂本源被强行剥离的生死关头，这条被“锚定”的灵脉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护主凶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磅礴精纯的戊土精气，如同奔腾的地脉洪流，顺着青铜根须疯狂涌入李默濒临彻底崩溃的躯体！

但这股力量并非为了修复，而是……为了禁锢与对抗！

玄黄光芒如同沉重无比的山岳枷锁，瞬间缠绕在李默那条即将彻底崩解的墨玉毒臂之上！无数戊土符文如同活过来的蝌蚪，密密麻麻攀附上碎裂的臂骨，死死锁住那点即将被抽离的幽绿核心！戊土灵脉的力量与空腔竖瞳的吸力，以李默的残破毒臂为惨烈战场，展开了最直接、最暴烈的角力！

“噗——！”李默口中狂喷出大股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身体如同被两股洪荒巨力疯狂撕扯的破布娃娃，在毒浆中剧烈沉浮、变形！无边的剧痛和狂暴的能量冲突几乎要将他每一寸血肉、每一点灵魂都彻底碾成齑粉！

就在这僵持的千钧一发之际，老张那癫狂的祈祷仿佛终于引动了冥冥中最高位的回应——

“嗬……嗬嗬……”

一个如同锈蚀万载的齿轮被巨力强行咬合、带着无尽腐朽与最终满足感的低沉抽气声，极其突兀地、却又无比清晰地，从毒浆池边缘那具一直枯槁沉寂的老王尸骸方向响起！

老张狂热的嘶吼戛然而止！他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夺眶而出，死死盯向那具瘫在污血碎石中的“圣骸”！

只见那具形同朽木的老王尸骸，它那颗一直低垂、仿佛永远沉眠的头颅，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污秽伟力，向上抬起！

覆盖在光秃头皮上的滑腻墨绿粘液，如同活物般剧烈翻涌、流淌！那对空洞的眼眶深处，两点早已熄灭的幽绿磷火，如同被泼入了万载尸油与亿万亡魂的怨念，轰然暴涨！ 炽烈到刺眼的绿焰瞬间喷涌出眼眶，熊熊燃烧，化作两轮剧烈旋转、如同深渊凝视的巨大幽绿漩涡！

漩涡缓缓转动，深邃粘稠，沉淀着万古的死寂与荒芜！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无法言喻的至高威压，如同无形的亿万钧重锤，轰然砸落，瞬间攥紧了坑底所有生灵的心脏和灵魂！空气凝固了，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

驼爷……睁眼了！

那双巨大的幽绿漩涡，冰冷、漠然、如同枯寂法则本身在俯瞰人间，瞬间锁定了毒浆池中正被两股力量疯狂撕扯、如同祭品的李默！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李默毒臂裂口深处那点被戊土灵脉暂时禁锢的幽绿核心，以及……矿渣堆空腔中那只同样冰冷、却似乎低了一等的竖瞳！

“归……源……”

一声低沉、沙哑、仿佛由亿万亡魂齐声低语、引动天地枯寂法则的宣告，从老王那干瘪如同千年树皮的嘴唇中挤出。

随着这声宣告，老王枯槁的胸膛猛地向上拱起！覆盖其上的滑腻粘液如同沸腾般剧烈鼓胀！一股无形的、粘稠到极致的污秽力场，以它的身体为中心，如同沉寂亿万年的死海骤然掀起灭世狂涛，轰然爆发！

力场瞬间扫过整个蚀骨坑底！

轰隆——！！！

粘稠的墨绿毒浆如同被无形的亿万钧巨手狠狠搅动，猛地掀起滔天巨浪！巨浪裹挟着浓烈到实质化的污秽源质和枯寂死意，排山倒海般狠狠拍向正在角力的李默！

咔嚓！噗嗤——！

戊土灵脉爆发的玄黄光芒在这纯粹的、源自本体的污秽法则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那无数缠绕在墨玉毒臂上、试图禁锢枯寂本源的戊土符文，发出不堪重负的“嗤嗤”哀鸣，迅速黯淡、剥落、崩解！

“呃啊——！”李默只感觉禁锢毒臂的最后力量瞬间土崩瓦解！那点幽绿核心如同脱缰的太古凶兽，被老王尸骸爆发的、源自本体的恐怖吸力猛地拽向裂口！

与此同时，矿渣堆空腔中那只冰冷的幽绿竖瞳，也在老王本体力场的绝对牵引下，光芒暴涨，发出无声的臣服尖啸！它疯狂地挣脱矿渣的束缚，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幽绿本源流光，破开污浊凝固的空气，如同归巢的倦鸟，朝着老王尸骸那燃烧着巨大幽绿漩涡的空洞眼眶激射而去！

两道同源而出、此刻却位阶分明的枯寂本源——李默毒臂中被强行剥离的幽绿核心，矿渣空腔中蕴养的竖瞳流光——如同受到至高法则的最终召唤，撕裂空间，无视一切阻隔，在老张狂热到凝固的注视下，在老王睁开的巨大幽绿漩涡前，轰然碰撞、融合！

“嗡——！！！”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枯寂光爆瞬间吞噬了整个蚀骨坑底！幽绿的光芒如同实质的死亡潮汐，所过之处，嶙峋的晶岩壁无声化为灰白齑粉，翻腾的毒浆瞬间凝固、澄清、失去所有活性，如同死水！老张狂喜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他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虫子，瞬间由内而外被冻结，连思维和灵魂都被那纯粹的枯寂法则冰封！

在这毁灭性的、宣告着古老存在彻底归来的枯寂光爆中心，老王那具枯槁的尸骸缓缓悬浮而起！覆盖全身的滑腻粘液在幽绿光芒中疯狂蠕动、重组、硬化！干瘪的皮肉如同汲取了无尽死寂之力般迅速饱满、覆盖上坚韧如神铁、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墨绿色鳞甲！那条扭曲隆起的驼峰脊背，更是爆发出刺穿寰宇的幽绿符文，如同古老的神祇图腾被彻底点燃，散发出镇压万古的威压！

空洞眼眶中那两轮巨大的幽绿漩涡，在完美融合了两道本源后，光芒彻底内敛，化作两轮深邃如无尽归墟、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生命的冰冷冥月！

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视众生为尘埃草芥的恐怖神威，如同沉睡了亿万纪元的太古凶神，轰然降临，君临此界！

枯寂归源，驼爷……睁眼！

那冰冷的冥月之瞳，漠然地扫过坑底。目光掠过化为冰雕、凝固着狂热表情的老张，掠过在枯寂光爆中如同破败玩偶般漂浮、气息奄奄的李默，最终……穿透了翻腾的尘埃与尚未散尽的能量乱流，落向了矿道深处某个正带着浓重血腥与冰寒气息、踉跄奔逃而来的方向。

沙哑、如同万载玄冰相互摩擦、带着无上威严与死寂的声音，在重归死寂的坑底缓缓回荡，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个恐怖纪元的开端：

“吾……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