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说“是的”》:最平淡的日常，藏着最深的恶意

雪莉·杰克逊被誉为是“哥特小说女王”，她擅长抓住日常生活中的一点恶意，然后无限放大，呈现出恐怖、隐喻和诡异的哥特小说风格。

这一点在《她只说“是的”》选录的短篇故事中表现的尤为明显。

《她只说“是的”》是雪莉·杰克逊的一本短篇小说选，选录了雪莉笔下的16个故事，这些故事的篇幅都不长，但却极具深度，读起来颇费劲。

同时限于篇幅，书中的多个短篇结局都戛然而止，但留给读者的冲击也因此达到了高潮，雪莉驾驭情节的高超之处正在于此。

《可怕的念头》是本书中比较简短的一个故事：玛格丽特和丈夫吃完晚饭之后，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想用烟灰缸砸丈夫的脑袋。

玛格丽特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她并非不爱丈夫，丈夫也从没有对不起她，但玛格丽特就是抑制不住这个可怕的念头。

事实上这种想法未必少见，即便是深爱彼此的情侣，往往也会在某一瞬间产生杀死对方的念头。《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中，埃利奥就曾起过杀死奥利弗的念头。

所不同的是，大多数人的念头都转瞬即逝，而在《可怕的念头》中，玛格丽特却无法压抑这个荒唐的念头，最终“将烟灰缸砸向了他的头。”

故事戛然而止，但却极具冲击力，雪莉·杰克逊敏锐地抓住了很多人都会有的“可怕的念头”，并将其无限放大，来诠释人性与恶意的复杂之处。

雪莉·杰克逊的另一个长处在于“利用人的心理感受，给自己想象出一种恐怖结局，然后终日惶惶不安”，这也是哥特小说的典型特征之一。本书中《疑影重重》、《家》以及公交车等多个短篇中都利用了这一手法。

《疑影重重》是一个极具电影质感的故事，它讲述的是贝雷斯福德先生的疯狂回家路。贝雷斯福德先生在回家路上发现有一个戴轻便帽的男人一直在跟踪他，他躲进杂货铺，男人也跟进杂货铺；他上了公交车，男人也跟着上公交车；好不容易贝雷斯福德先生到了家，以为自己终于安全了，但却听到了妻子诡异的电话，噩梦原来还没结束……

雪莉·杰克逊的这个故事写于数十年前，但当下的许多电影依旧在采用这种手法。看完整个故事我们就会明白，贝雷斯福德先生所遭遇的一切，确实只是他自己幻想的噩梦罢了，是他自己“想象出一种恐怖结局”，并因此惶惶不安。

雪莉·杰克逊借助许多细节透露了这一点，比如贝雷斯福德先生逃出杂货铺时，回头看店里只剩下售货员一人了（轻便帽男人突然不见了），以及当贝雷斯福德先生想匆忙逃上出租车时，轻便帽男人突然出现想将他推上车，然而司机先生却仿佛没看到轻便帽男人，只催促说“要走就快点儿上车。”

故事的恐怖之处在于，贝雷斯福德先生回到家后，这场噩梦依旧没醒，在他的幻想中，妻子也成了轻便帽男人的帮凶，而他已经无路可逃……

《疑影重重》出乎意料的结局让这个故事变得更精彩了，而这也是雪莉·杰克逊的拿手好戏。《她只说“是的”》中有多篇“跳崖式结尾”：
离家出走的露易丝最终无家可归；闯入树林小屋的克里斯托弗再也无法离开；哈奇森太太中奖后的歇斯底里。

哈奇森太太是《摸彩》中的人物，这个短篇也是雪莉·杰克逊最精彩的杰作。在这个故事中，雪莉·杰克逊完全没有借助阴郁的环境氛围来“恐吓读者”，相反，《摸彩》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然而其结局依旧让人背后一凉。

雪莉·杰克逊在故事中暗藏的隐喻让这个短篇远远超出了哥特小说的范畴，完全有实力和严肃文学一较高下，或许这也是它成为经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