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枯朽之手

第64章 枯朽之手

白骨巨爪与磐岳长老荆棘巨盾的湮灭角力，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岳在无声中相互倾轧。每一次微不可察的“嗤嗤”声，都代表着空间与能量的彻底消亡，逸散的毁灭风暴如同无形的绞肉机，将平台边缘的岩层无声地剥蚀、碾碎。

李默右臂吞噬腐仙藤的狂暴快感，被那源自煞骨稻核心的、穿透虚空的冰冷恐惧瞬间冻结！石总的贪婪嘶鸣卡在意识深处，化作惊惶的呜咽。他能清晰感知到，两股无法抗拒的意志——头顶那白骨巨爪背后漠然的注视，以及下方磐岳长老面具后穿透风暴的、更加暴戾的锁定——如同两把无形的巨钳，狠狠夹住了他的灵魂！

“呃……”李默的喉咙在剧痛与恐惧中发出嗬嗬的声响，吞噬的动作彻底僵住。墨玉右臂伤口处，那点灰白道纹的光芒急剧闪烁，仿佛在疯狂示警。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如此迫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笃…笃…笃…

缓慢、清晰、带着冻结灵魂沉寂感的拐杖点地声，如同穿越了时空的界限，无视了头顶湮灭风暴的轰鸣，无视了磐岳长老狂暴的能量嘶吼，清晰地、稳定地在这毁灭的舞台上响起！

声音的来源，并非坑壁上方磐岳长老先前撞出的破口，而是平台边缘，一处被逸散风暴搅动的、更加浓稠深邃的阴影之中！

那阴影如同粘稠的墨汁，又似冷却凝固的污血。随着拐杖点地的节奏，阴影开始蠕动、拉伸，一个佝偻得几乎对折的身影，如同从腐土中缓慢渗出的枯骨，极其艰难地从阴影的“帷幕”后“挤”了出来。

驼爷！

他依旧拄着那根顶端镶嵌惨绿蚀骨兽珠、此刻珠体布满细微裂痕的扭曲拐杖。覆盖半边脸的锈蚀青铜面具在毁灭风暴的微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露出的那只浑浊死水眼珠，此刻没有看向头顶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白骨巨手，也没有看向下方苦苦支撑、黑甲剧烈扭曲的磐岳长老。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穿透混乱的能量乱流，牢牢钉在李默那只僵在半空、插入腐仙藤节点的墨玉右臂，以及臂上伤口处那点疯狂闪烁的灰白道纹之上！

眼神冰冷依旧，漠然依旧，但其中蕴含的“解析”欲望，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百倍！仿佛李默这条手臂连同那点新生的道纹，在他眼中已不再是简单的“器物”，而是一把刚刚露出锋芒、亟待研究其锻造机理与毁灭潜能的……绝世凶刃！

“笃！”

驼爷手中的拐杖最后重重一顿！顶端兽珠幽光猛地一闪，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绝对“沉寂”法则的灰败涟漪，无声无息地以他为中心扩散开去。

这涟漪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领域的展开！

涟漪所及之处，混乱狂暴的能量风暴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凝固剂，瞬间变得迟滞、粘稠。李默感觉那锁定自己的、来自白骨巨爪背后的冰冷注视，以及磐岳长老那暴戾的锁定，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腐朽的薄膜短暂地隔绝、削弱了！

就在这迟滞的刹那！

驼爷那只枯槁如同鸟爪、覆盖着火山灰般污垢的左手，极其突兀地抬起——并非对着李默，而是对着他身下那片被腐仙藤汁液浸透、正散发着浓烈污秽煞气的破碎平台地面！

五指以一种极其扭曲、仿佛关节反向生长的怪异姿态，猛地向内一抓！

“嗡——！”

平台地面剧烈一震！并非物理的震动，而是某种“存在”被强行抽离！只见李默身周方圆数丈内，那些喷涌流淌的腐仙藤汁液、空气中弥漫的污秽煞气、甚至平台岩石本身蕴含的微弱地脉浊气，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地向着驼爷那只枯爪掌心坍缩、凝聚！

眨眼之间，一个拳头大小、粘稠如沥青、不断翻滚沸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与极致污秽煞气的漆黑球体，在他掌心凝聚成型！球体表面，无数扭曲的怨魂面孔挣扎哀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纯粹的腐朽沉沦气息弥漫！

磐岳长老面具后的目光骤然一缩！他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被强行抽取、高度压缩的污秽煞源！这老驼子，竟能如此轻易地操控此地的污秽？！

“去。”

驼爷干瘪的嘴唇无声翕动，枯爪对着那悬停在李默右臂伤口上方的煞骨稻光影，屈指一弹！

咻！

那凝聚了海量污秽煞源的漆黑球体，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那虚幻的稻穗光影！目标，正是稻穗核心处那点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刚刚向李默发出致命警告的源头！

这一击，快！准！狠！时机妙到毫巅！正是煞骨稻光影因示警而能量波动最剧烈、与李默右臂灰白道纹联系最紧密、也最“暴露”自身的瞬间！

“滋啦——！！！”

漆黑污秽球体撞入煞骨稻光影的刹那，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刺耳的腐蚀声瞬间爆发！

那点冰冷的金属光泽如同被投入浓硫酸，光芒疯狂闪烁、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高度凝聚的污秽煞能带着驼爷赋予的腐朽沉沦道蕴，如同最恶毒的跗骨之蛆，疯狂地侵蚀、污染着煞骨稻的核心！虚幻的稻穗光影剧烈震颤，瞬间变得黯淡、斑驳，仿佛被泼上了浓墨，其稳定存在的根基被这污秽一击狠狠动摇！

“噗！”

李默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灰败气息的黑血！他右臂伤口处的灰白道纹骤然黯淡，吞噬腐仙藤的链接瞬间中断！一股强烈的反噬之力混合着污秽侵蚀的剧痛，顺着那被强行切断的联系，狠狠冲入他的经脉！

但这痛苦，却伴随着一种诡异的解脱感！那源自煞骨稻核心的、被更高存在锁定的致命恐惧感，随着煞骨稻光影的剧烈污染和动摇，如同被斩断的绳索，骤然消失了！头顶白骨巨爪掌心那黑暗漩涡的旋转，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极其极其微不可察的迟滞！

“呃啊啊——虫子！老驼子！！！”

磐岳长老狂暴的咆哮瞬间炸响！充满了被彻底愚弄和打断“清理门户”的滔天怒火！他头顶的荆棘巨盾因分神而剧烈波动，一根白骨巨指趁机压碎了大片荆棘，几乎触及盾面核心符文！

驼爷对磐岳长老的咆哮置若罔闻。他那浑浊的死水眼珠，冰冷地扫过因反噬而蜷缩在地、气息更加衰败的李默，以及那只暂时失去威胁、核心被污秽侵蚀得光芒紊乱的煞骨稻光影。

枯槁的手掌再次抬起，这一次，目标直指李默！

一股无形的、带着腐朽牵引之力的吸摄感，瞬间笼罩了李默全身！不是要将他拉过去，而是像用无形的钩索，钩住了他眉心的《腐仙契》烙印，要将他拖离这片即将被彻底毁灭的战场！

“百日…金丹…” 那冰冷枯槁的意念，如同刻刀，再次狠狠凿在李默濒临崩溃的识海，“…莫忘…”

救？不！这根本不是拯救！这是回收一件在更大风暴中可能受损、但核心价值（容纳石总煞气的特殊体质和百日金丹的“潜力”）尚未被彻底摧毁的“器物”！是确保他的“契奴”不会在磐岳长老和白骨巨爪的碰撞中被碾成齑粉，从而浪费掉！

李默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股腐朽之力牵引着，离地浮起，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朝着驼爷所在的那片粘稠阴影滑去。他残存的意识在剧痛、反噬、契印侵蚀和这冰冷“回收”的绝望中沉浮，最后瞥了一眼头顶那依旧在角力的毁灭巨影，以及那团被污秽侵蚀、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煞骨稻光影。

驼爷的身影，连同被牵引的李默，如同退潮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那片蠕动的阴影之中，只留下原地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笃…笃…笃…

拐杖点地的声音，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冰冷沉寂，与平台上那依旧在毁灭性角力的恐怖景象，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磐岳长老的怒吼与白骨巨爪带来的绝对死寂，成为了这矿坑深处，最后的、也是最宏大的毁灭乐章。而被“救”走的李默，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滑向了另一个由百日金丹倒计时构筑的、更加绝望的深渊。